周公之梦（上）
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，我曾在刚刚恢复的周公庙小住。那里三面环山，一面临原，风景秀丽，夏日清爽，是读书、写作、休闲的好去处。每日游古庙、读古碑、看古籍。孔子一生最崇拜周公的德行和思想，晚年因久不梦见周公而有衰老的感觉。我每日拜谒周公，亦想在晚上睡觉时做一个“周公之梦”。
一
庙宇里敬奉的周公，是文王子，武王弟，名姬旦，因采邑在周，故被称为周公。他是辅佐武王、摄政成王的杰出政治家、思想家。周公庙大门前原建有对称的两座水亭，其中一座时有泉涌如柱，昼夜不息，越是干旱的季节，水柱越高，甘甜如饴。庙内后院亦有八角形状的足有两间房大的泉井，虽然泉水已枯竭，但从布满泉壁四周欲吐的龙嘴上，可以想见当年水盛时的情景。周公庙现存最早的一通石碑记载，唐大中元年十月十七日，“忽因大风，其泉五处一时涌出”，唐宣宗闻奏以为国瑞，赐名“润德泉”。元、明、清时，又是建亭，又是立碑，又是重修，这眼泉井得到妥善保护，庙内的殿堂也随之不断扩大，特别是那经历了漫长岁月风霜考验的古树名木，为周公庙增添了厚重而古老的历史氛围。我每日早晨先去润德泉观赏，在古树下练身，大门外水亭取水沐浴。我曾想润德泉的水源与门首水亭的水源是否同出一处，如果修一道地下人工河道将两处贯通该有多好。
此地有神泉，必是一块显灵之地，当我走遍周公庙周围的山山水水时，果然被其灵气所染。《诗经》中描述此地“有卷者阿，飘风自南”，因此得名“卷阿”。古籍载周文王时代“有凤集于岐山”，“周之兴也，鬻蔫鸣于歧山”，就是指周公庙北边的凤凰山。《诗经·大雅·卷阿》篇中描述“凤凰鸣矣，于彼高岗，梧桐生矣，于彼朝阳”，是歌颂了“凤鸣岐山”之瑞。更为有趣的是，在周公庙后坡山崖窑洞内，有汉白玉石雕玄武像一尊，个头只有一米高，通体如玉，其面部丰满，足踏龟蛇，仗剑而坐，人称“玉石爷”。凡来此处看过的，都会被其象征吉祥的形态所打动，用手摸摸据说可以治百病。这尊石雕什么时候来到周公庙，传说不一。玉石爷洞为周公庙增添了瑞气，也是我每天必去之处。
从古卷阿向南展开的西岐大地，物华天宝，人杰地灵。早在3000多年前，周部族由豳迁至岐下，在周原地区建邦立国，逐渐兴起了强大的西周王朝，经过周文王、武王、周公时代的开拓创新，才有了灭商迁都，统一全国之势，以古卷阿为代表的岐周是周王朝的肇始之地。
二
周公庙院内有周公塑像，每日先要在周公像前拜谒。周公像为今人所作。一尊比真人略高的汉白玉雕像，站在高台之上，其形、其神，赋予了今人的想象。看来作者是想把周公创作成理想中的文官楷模，那风姿足以显示周公的伟业，为后人所敬仰。
现实的“周公”与历史周公究竟有多大差距，我们不去考究，在今人眼里，周公已不仅仅是历史上真实的人，而是代表着周公所处的那个时代最光辉的思想。周公与他辅佐的周王朝，顺应历史发展的潮流，实实在在地把历史向前推进了一步。在人类还没有发现自然和社会发展的普遍规律之前，周公已经致力于对宇宙间某些规律的研究。周公像身后的八卦亭，正是展示着周公在这方面的思想光辉。建筑者独具匠心，在正方形的平面上，立八根柱子，连成八角形，象征八卦的八个方位，加上雕刻精良的重檐阁亭，八卦亭的《周易》文化内涵尽显其中。八卦亭是清朝晚期的作品，那个时候就已向世人宣布，这里是“周易学”的发源地。
八卦亭上端南北两边壁画分别画着周公辅佐武王东征平叛的故事。在周公的全部业绩中，率领大军东征完成一统大业乃是其最大的功勋。当时，武王在建立西周后两年就去世了，周公竭立辅助年仅13岁的武王长子姬诵继位，是为成王，确立了嫡长子继承制。西周政权初建，局势不稳，作为武王四弟的周公便主动摄政，代理行使王权，但又引起他的哥哥管叔、蔡叔的妒嫉，到处散布流言，说周公有野心，想要篡夺王位，甚至引起朝内大臣的怀疑。当时的形势非常危急，商侯武庚在殷地趁机煽动周公的三个兄长管叔、蔡叔、霍叔，又串联各地的部族属国共同起兵叛周。周公在大敌面前，完成了统一思想，对内求团结的工作，说服了成王组织军队亲自统兵东征。经过三年浴血奋战，平定了武庚之乱，杀了武庚、管叔，流放蔡叔，贬黜霍叔。东征军一鼓作气，征服了参与叛乱的各方属国，又向北讨伐了殷人残余势力，四方国家都来归顺。周公又趁机建议迁都洛阳，并在洛水两岸修建了一座雄伟壮丽的王城，取名洛邑，成为大一统周王国的政治、经济中心。周公当时并没有料到他所开拓的疆域奠定了大中华的国家基础，一举成为世界古老的强国之一。
三
周公作为武王、成王时代的重要辅臣，众人仰慕的宰相，平日里又是如何处理国事呢?从周公献殿、周公正殿的壁画中，从许多古碑、青铜器铭文和许多典籍的记载中可见一斑。
周公在辅佐年幼的成王期间，背着屏风，南向站立在明堂之上接见百官，精心勤勉地料理国事，夜以继日地处理内外政务。“一沐三捉发，一饭三吐哺”，就是说他善待来者，礼贤下士，多方聚集人才，做到了有人求见，吃饭时放下筷子接见来人，洗头时碰到急事，马上停止洗发，把头发握在手里去办事。由他主持制定的贡赋法主张施德政要厚，用民力要平，收租税要轻；他制定奖励农桑政策，促进周初社会经济的发展。周武王刚刚平定殷商时，殷商的力量依然很强大，怎样处置降商遗民，朝内意见不一，有人主张斩尽杀绝，有人主张杀其有罪者而放其无罪者。而周公以其宽广坦荡的胸怀，高瞻远瞩的眼光，提出了分化、安抚、利用及配置武力监视的正确策略。他将俘虏的大批殷商遗民，特别是殷上层贵族全部强迁洛邑，并派兵监视。迁移时，周公告诫说，周朝按照天意灭了商朝，现在决定不杀你们，送回原籍，分配房屋、土地，让你们安居乐业，如果老实从事生产，将来还可以做周朝的官，你们的子孙后代也就兴旺发达，不然的话，就要将你们全部消灭，断子绝孙。在周公这种以商治商政策的号召下，殷民纷纷归服，安居乐业，从而稳定了新生的西周政权。
在如何掌权执政问题上，周公认真总结了前朝灭亡的经验教训。主张明德慎刑使天下归心。他列举前朝明君贤德治国，昏君腐败误国的事例，教育君臣勤奋自励。他作《文王》诗，追述文王以德治天下的功绩，告诫成王继承先王的遗志。他提出不能全靠天命，要与民情相联系，民的意志就是天意的集中表现，要想长命，就必须保民，从而得出“天视自我民视，天听自我民听”的政治结论。他认为德行是善的，表现于行为而产生道德，主张以德治国，注重教育，德刑并用。他在写给被分封殷商故地建立卫国的其弟康叔的《康诰》一文中，要求康叔遵循先父先王的传统，听取殷有德行人的话，广泛寻求、潜心研究治国之道。他明确提出在殷商故地只有实行德政，以理和自己的实际行动才能慑服殷人，才能使殷民心服口服。刑法虽是西周的统治手段之一，但必须慎重使用，才能避免过去昏君施重刑而失民心的覆辙。此外，周公又怕年轻的康叔在民地经受不住贵族腐化堕落风气的影响，特又写了《酒诰》一文，强调了戒酒的重要性，明确提出了禁止“群饮”、“亲饮”等严厉的戒酒措施。与此同时，他同样教诲国民要明德，像农民那样辛勤耕耘，锄草整地，修理田间水渠；像维护宅院那样勤修墙垣，壁上涂泥房顶覆草；要尊敬孤寡，不要彼此虐待和残害杀戮，永葆国泰民安等等。
在早期奴隶制的国度里，能有此“民情”、“明德”、“勤政”、“仁政”思想，也真是难为了周公。（未完待续）
（作者陈同钢，原宝鸡市委常委、宣传部长，宝鸡市炎帝与周秦文化研究会名誉会长；文中图片来自网络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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